“我不再偷窥你了。”汤米说完了这句话,就回过头弄他的邮件去了。他在邮局工作。他弄来一只望远镜。他假装送奶工。他割腕自杀。血在水盆里流着,一会儿就在水盆的底部氤氲成一片。
我不再偷窥你了。意思是说,你是对的。没有爱情。只有肮脏的肉体运动。而我没必要偷窥这项汗流浃背的运动。我不运动。我静静地坐着,处理我的邮件。这很好。
很多人发狠说过这句话:“我不再……”有人说完了这句话,换一种方式继续着以前的嗜好。只有柯希莫坚持下来——“我不再返回你们的餐桌了。”他爬上了那棵圣栎树,从此再没有下来。他无意中选择了一种艰难的方式,这等于给自己增加了无穷的难度。要不再做什么事情,可能都是很容易的事情。“我不再偷窥你了。”“我不再梦见你了。”后者似乎比较难办,但是总有办法不做梦。而树木有中断的可能;柯希莫却真的一生没有下来。他甚至经历了拿破仑战争;他死的那天,一只热气球适时而至,他拉着下面的绳索,飞走了。按照他弟弟的说法,“从我们的视野中永远消失了。”
“我不再偷窥你了。”这句话还有另外一层意思。我将直接面对你,定定地看你。
这个夜晚发生的小意外,改变了这个街区平素的和谐。有一个穿白衣服的人总是走来走去的,似乎找不到自己的家了。房东的儿子没有消息。牛奶仍然有人送着。邮件正确地到达收件人手里。两面窗户之间距离还是那么暧昧。
只是,没有人再在这两面窗子之间架起望远镜了。视线开始中断。低头。仰头。平视。返回自己。折射到冷漠的物体表面,再反射回眼睛。中间没有介质来暧昧它。
这个世界就是如此冷冰冰。缺乏视线勾连的、可悲的世界。
2002-06-03
我不再偷窥你了
2002-06-02
无法释怀的轻蔑:今天晚上看《轻蔑》
碧姬·巴铎有着埃及人的头骨。影片开头,她就自己胴体的每一寸询问自己的丈夫。得到的回答都是:“是的。”
她突然出现,是作为编剧的妻子,去会见粗暴的制片人。几个镜头的错位,决定了一场隐秘的改变。轻蔑在那时已经开始了——对丈夫的轻蔑。然而,她真正说出“轻蔑”是在家里。此词一出,不可挽回。无论被轻蔑者怎样作为,都避免不了被轻蔑的命运。
宽容也好。无奈也好。都失效了。
碧姬·巴铎有着一头暴松的长发。她无所事事。然而,她轻蔑地看着自己的男人。直至最后和那个制片人死在罗马。轻蔑的回声在生者的脑中以音乐的形式继续。海水。还是海水。
他本来得到一把手枪。然而他从来没机会使用。他最后得到的是一张便条:“拥抱你。”碧姬·巴铎说。然后,她就死了。
轻蔑者永远胜利了。
那个大轻蔑象海水,将活着的人曼延。
放弃的权利也没有了。人一旦遇上“轻蔑”,便无处可逃,只有看着这轻蔑越来越大。
算了。活在轻蔑中,是一种勇气。何况,现在不可能有特洛伊战争了。不可能出走十年。轻蔑在你家里,是你房间里的一株植物,你要好好栽培它,看它茁壮起来。
轻蔑是你的骨头。碧姬·巴铎的胴体很美地躺着,或者,在海水里。
你写电影剧本,或者,写舞台剧,都无济于事。
唯一一个尊严地活着、并且继续拍摄的人,是那个我们所尊敬的老导演:弗里兹·朗。
“总得有人善始善终。”他在船上说。然后,他说:“肃静。”我们看到了海水。尤里西斯还没决定回家。
结尾是一些词。我们不懂法语。然而,我们知道,没有一个词象“轻蔑”那样有力。
写完了。睡觉。我盖着“轻蔑”一般的被子,可以做梦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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