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007-07-30

伯格曼的谢幕姗姗来迟……

而我还没看完他全部的电影。看着满地的DVD碟片,我开始回想和伯格曼“在一起”的日子。我发现,原来没有哪个导演能够陪伴我那么长时间而不感到枯燥乏味。
上个世纪八十年代,我在北京上大学的时候,开始接触伯格曼。时人以“意识流”称谓其电影非同寻常的时空观。课堂上,粗糙的录像带加重了这种奇妙的时空错乱感。以今天观之,所谓“意识流”者,无非梦境、非理性、超现实之谓。但在当时,“意识流”这一词汇是革命性的,特别是在全民皆崇尚理性思考、真理讨论过后不久,所谓“意识流”重新让国人、特别是知识分子们沉浸在“超越”的世界中。“意识流”者,非引车卖浆者流所能操纵也。那是一种高蹈的境界。当时几乎所有领域的先锋派,无不沾染“意识”之“流”而洋洋自得。接下来的伯格曼,于我而言是《芳妮和亚历山大》。我是先读的剧本,后看的电影本身。读剧本的时候,仿若后来捧读普鲁斯特的《追忆似水年华》,一种“玛德莱点心”所能激起的记忆圆周逐渐荡漾,四散开来。它帮助我知道记忆的重要,和甜蜜,和空虚。那是我第一次读到这样小说般的剧本。在东北闭塞的小城里,想像着伯格曼的电影,一切都显得遥不可及。接下来是《处女泉》。这是我第一次收藏到的伯格曼的电影。平易近人、仿若民间故事般的叙事,一点点打破当初被正统学院派所灌输的“意识流”印象。我开始关注其中的人物关系:父亲和女儿、大地和天空、纯洁和罪行……另一个伯格曼的世界慢慢打开;但我从未设想过,有朝一日,我能把伯格曼的电影摊满整整一地,象收割一样,收割他的电影的全部珍藏。一切是从那一天开始的。我走到北街的影帝,小陈还在那里卖碟。我在一盒一盒的DVD碟片里突然发现了《野草莓》。此后,便是持续至今的、一波未平、一波又起的、收藏伯格曼的日子。研究生毕业那年,我狂热地喜欢阿尔莫多瓦,看到《高跟鞋》里奇怪的姐妹、母女,我赞叹不已;直到看到了伯格曼的《秋天奏鸣曲》,我开始发现了阿尔莫多瓦的“肤浅”:如果说阿尔莫多瓦是一个卓越的“模仿者“,那么伯格曼便可称为“本原”,是某种激情的本原,是不可遏制的狂乱和病态的激情的本原。我还记得当时,先后看完《高跟鞋》和《秋天奏鸣曲》之后,被后者其中的激情和瞬间的逆转激荡得久久不能平静。
《第七封印》的到来,“一如梦境,一如倒影”,我看到了世界之外的影像,电影可以如此直接而遥远,似亲见,又无法触及的神秘、恐慌、惊异和宿命。那时我正在网络上和人掐架,偶遇一位叫“第七封印”的ID,此人后来果然就投身到了“主”的影像之中。
此后,一些零星的惊喜,随着伯格曼越来越常见,也变得稀松平常。
1999年,我写了一篇孤陋寡闻的文字,居然认为伯格曼早已经离开这个世界;这也不全怪我的无知,因为自从他拍摄了《芳妮和亚历山大》之后,就宣布“息影”了;此后,真再也没有他的消息,只知道他重新回到了舞台,偶尔拍一些电视。
最近一次惊喜,仍然是第一次收藏的《处女泉》。李安的解说,让我重新注目那呼天抢地的父亲,背对镜头,质问上帝的瞬间。就像一次偶然,我此时正在读的最多的读物,是神学。是卡尔·巴特,是克尔凯郭尔,是薇依……而伯格曼的最后一部作品《萨拉班德》,我居然直到今天晚上也没有去看。
而伯格曼,再也不能给世界上的人们拍“伯格曼”式的电影了。他息影多年,这一次,真的“息影”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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